恶老八首 其六

姑苏纪事 其八

袁枚〔清朝〕

良友知侬怕寂寥，青楼苦劝伴娇娆。
谁知小玉奄奄病，嚼蜡横陈是此宵。

题俞企延先生遗像 其一

袁枚〔清朝〕

武林有耆旧，槃槃抱逸才。
生当易代时，肥游甘蒿莱。
借画表天倪，吟诗舒幽怀。
心淡名虽忘，道成艺自佳。
一时求请者，珍重比琼瑰。
偶然写遗像，白眼青天开。
戌削芰荷衣，飘萧麻葛鞋。
打头响松子，拂袖飞松钗。
是谁堪作伴，除非巢由来。

为王寿峰题问天图仿玉川体

袁枚〔清朝〕

我闻秦宓言，苍天实有耳。
胡为楚大夫，问天天不理。
三千年后王郎来，拔剑斫地颠如雷。
口存三寸不烂舌，仰首只望天门开。
更有青雷子，下笔巧安排。
画作奇峰直上离尺五，俨然汉武皇帝通天台。
手攀星辰呼帝座，笑杀赤章道士胡为哉。
一部十七史，欲问问何处。
且摘疑端三两行，请风吹入云中去。
一牛享天天岂饱，鼷鼠食之不知恼。
潮退偏教虏马来，风起犹嫌杀人少。
试问谧之如何笺，欧公如何考。
夏后善逢迎，三嫔献自天。
雨肠悉凭应上公，霹雳怕逢薛孤延。
昂然操懿来配享，文王后稷退避不敢前。
又何必重黎为隔绝，黔赢为周旋。
臣请手斩九关豹，身推阿香车。
白榆烧作玉楼墨，银河洗尽笔底花。
三十六皇各献状，群疑满腹愿倩麻姑爬。
倘有谰语问舛错，请将臣身赐喂金虾蟆。
帝台浮觞，百神方醉。
忽闻谠言，匑匑如畏。
蓱号喷雨立，六峜含星对。
道是问天天不答，只恐万年之后倚杵低蹇人，上天都来争此位。
天帝面方一尺有惭色，乃召孔子谋。
孔子口称不怨天，恰呼丧予两泪流，且钓鲤鱼逃亶州。
更召周公来，命代天致词。
众人又言周公天妹所生天有私，故把风雷惊破孺子疑。
不然剪爪沉河事已矣，至今空自听鸮鸱。
周公闻之，只得齘噤阴喝如蒙倛。
正在支吾间，忽有褒衣博冠者，自称唐臣柳宗元。
代天作对大书空，道天者乃是太虚之积气，难扪难舐青濛濛。
雨师风伯傀儡耳，木强柴立随痴龙。
奉行第一次混沌开辟所有之故事，有如优人演剧不能小变通。
一切圣狂祸福风灾鬼难各色目，均是聚六州铁镕赤堇铜。
铸成一册作交代，使玉帝摇手不得而后许登庸。
并非三科五行有生尅，亦非天道幽远如张弓。
并非仙丹佛力能挽转，亦非真宰忽醉忽明聪。
惟其事原板板，故其形常梦梦。
君不见王莽请雷不能下，鲁阳挥日何曾东。
侵削龙伯不见短，吹嘘火井何曾红。
又不见石补劳女娲，头触怒共工。
星陨惊梓慎，月蚀愁卢仝。
自从开辟至尧舜，双丸业已减至一分许，何况四千年来减未终。
自家三百六十五度难料理，那管人间乾啼湿哭诸沙虫。
可笑世界海，妄窥静轮宫。
枉剥麒麟皮，郊鼓击逢逢。
碧天若有情，早已老成翁。
太阳若下坐，何以烛苍穹。
譬如治家者，尚且学痴聋。
偶遗食饵鱼鸟喜，偶覆汤火蝼蚁凶。
只缘人大物小难检校，人实无心任过功。
何况天关钥匙藏在烟霄上，清风一重云一重。
赤县神州九九八十一万计，中国渺小如蠛蠓。
提向瀛洲卖，不值钱半通，那能刻雕省记劳化工。
汝何不解天韬，饮天酒，逍遥富媪，游戏星童。
任黄澒之变青曾，听刚须之生玄虫。
胡为乎学楚狂呵壁唇焦舌燥，徒惊明月而恼春风。
王郎闻之心闷闷，姑学圣人存不论。
且待十二万年之后全局终，再与彻底通盘作一问。

唐昭宗和陵

袁枚〔清朝〕

长安李花十八叶，春风吹过无颜色。
少阳院里寿王来，粉破金瓯偏拾得。
寿王扈跸蜀道眠，一麾曾受军容鞭。
军容威势竟如此，敢唤门生作天子。
家奴难制付将军，从此明堂起阵云。
岐汴争弹纥干雀，飞去飞来欲冻杀。
朱札者三墨诏四，一个缁郎呼不至。
仓皇四顾虎狼群，谁是官家心腹人。
惟有院中韩学士，曾读诗书解爱君。
明知精卫空衔土，且喜葵花恋夕曛。
召来仍恐旁人怪，私语昭容看可在。
夜深月黑君王来，手握冬郎泪如海。
君王双泪落未消，前旌启行后殿烧。
梁武有书求苦蜜，石超无表进秋桃。
殿中谁劝将军酒，皇后雍容双玉手。
想吹春气变苍鹰，谁料全家归虎口。
免乳难辞十月装，击毬小队换诸郎。
兜笼夫妇霜千里，绢诏凄清字数行。
低声偶语君王耳，明日蛾眉血已凉。
宫门八月夜二更，叩门响急铜镮鸣。
美人开门询未毕，忽然花落春无声。
单衣绕床走不住，龙髯剩有香肩护。
寝殿刀光玉几明，金屏血色珠灯暮。
叩头还请活须臾，伤心更有中宫误。
明日金笼鹦鹉啼，声声万岁呼如故。
太宗王业太萧条，积渐由来匪一朝。
今日军容专凤敕，明朝阿父挂龙韬。
那见少康兴夏室，空闻高贵葬东郊。
君王图治当年早，可惜中才事难了。
生长衰朝作帝难，何如平世为农好。
于今石马卧秋风，春草春花杜宇红。
年年呜咽山陵水，不怨朱三怨祖宗。

刑天舞

袁枚〔清朝〕

鸾鸟能歌凤鸟舞，刑天效颦舞更苦。
左干右戚舞不休，天帝欲笑千灵愁。
尔力非不大，尔心非不贤。
臣有一言陈苍天，先赐头目后赐手，俾知好丑能折旋。